【深海】谈情说爱
病的更厉害了
谈情说爱
1.
唐山海对徐碧城是明媒正娶。他们结婚时办了几桌酒，唐山海还被起哄着掀开徐碧城洁白的头纱在她娇嫩的脸颊落下一吻。
他在结婚的前几日被上级秘密的叫到家里，在那里看到了徐碧城。上司捉着他的手说要派给他一个任务，由徐碧城协助，为了不让人起疑就让他们结为夫妻。唐山海懵懵懂懂的点了头。实际上，他的心里是有些高兴的。徐碧城有信仰有觉悟，像棵嫩柳，他隐秘的喜欢着她。
上司在交代完任务后先行离去了，留唐山海和徐碧城在房间里稍微交流下感情。
徐碧城就这么婷婷的走过去，恭敬的一欠身：
“唐先生，合作愉快。”
唐山海知道就这样了，他压住心里泛上来的酸涩，报之以微笑。
在这样的年代，爱情算不得什么。
2.
陈深也结过婚，和个他不知姓名的女人。那女人很美，在苦难里美的像座玉石的观音。
陈深爱她，却不能光明正大的娶她。他们偷偷在一间破屋里办了个简陋的婚礼，就他们两人，喝了交杯酒。陈深送她块金怀表，她还他一个吻。没过几个月女人就消失了，再次见面的时候女人告诉他，她叫宰相。陈深有些控制不住的看她。宰相说他不像个革命者，也说他的舞跳得越来越好了。陈深心笑说，那有空就多请她跳跳舞。
可还没等他说出来，宰相就死了。
3.
没过多久陈深就遇见了唐山海和徐碧城。他喝着格瓦斯，而唐山海在那边品红酒。听说唐山海是从重庆那边叛逃出来的，陈深却是不信，徐碧城不还跟着他嘛。徐碧城看着柔柔软软的，骨子里可是硬的。他的思绪飘到了青浦的特训营，在唐山海给他敬酒时差点没有反应过来，捉着格瓦斯的瓶子猛灌了一口，不幸被呛到。他咳得连眼泪都要出来了，脸上还是带着傻愣愣的笑，
“失礼，失礼。”
他这么说着，恰巧看到唐山海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
4.
唐山海看不起陈深，他也看不起毕忠良，乃至投汪的每一个人。可是他还是最看不起陈深。
一副不知道心思在哪里的样子。直至后来两人相熟了，唐山海还是会忍不住一巴掌拍上陈深的脑袋，骂他在出什么神呢。陈深也就摸摸被打疼的地方，傻笑。
他不会说与唐山海在一起他才会安心，太安心思绪就乱飘。虽然陈深很想说出来，然后看唐山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这句话太重了。他怕会把唐山海压死了。
而现在唐山海还是讨厌陈深，他假笑着点起一根雪茄，把自己的面目掩在烟幕后面。
5.
徐碧城来找过陈深，约在一家很有情调的咖啡馆。徐碧城点了杯陈深没有听过的咖啡，陈深盯着单子上那些饮料的名字仿佛一个字也不认识了，他于是要了杯跟徐碧城一样的。
徐碧城小口啜饮着面前的咖啡，头微微低下的样子很是端庄。他还是觉得她是可爱的，他在她的唇角依稀找到些从前的痕迹。徐碧城是矜持的，心里虽有些发烫，她拿指尖在杯沿划来划去。她说起了从前青浦的特训营，也只能说起它。
其实一切陈深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但他却是不打算接话了。他听徐碧城一件件讲起从前，只觉得咖啡十分苦涩，不怪他从来不爱喝它。
最后徐碧城问陈深有没有爱过她。陈深发觉，徐碧城讲的是过去，他心想这还有什么意思呢。于是他也这么说了
“你觉得有意思吗？”
6.
徐碧城也觉得没意思。但陈深是她心中的过去，没有硝烟没有尘埃，自己就像只鸟儿那样跳来跳去，而陈深就看着她笑。陈深一直喜欢笑，现在也是，但意味却不怎么一样了。
从前徐碧城不是起眼的那个，现在转身成了唐太太，也是众多太太夫人里扎眼的一个。她想起了唐山海，温文尔雅的，样貌也好看，他小心护着她，危险的事情一件都不让她干。徐碧城觉得唐山海应该喜欢她，但她不敢问他。
徐碧城的心里有些发闷，她最终决定去喝上一点酒，然后好好睡一觉。
7.
“我知道你还姓国。”
陈深凑在唐山海耳边，刻意压低了声音。
从赌场出来后，陈深几乎是整个人瘫在了唐山海的肩上，毕忠良在一旁骂骂咧咧的说陈深不会喝酒就别糟蹋他的好酒。今天晚上毕忠良带着陈深约了包挎唐山海在内的几个头目一起去赌场。陈深赌得上了头，口干舌燥的，看也不看就捞了个杯子往下灌。正好就是毕忠良的杯子，高浓度的酒精一下子就把陈深放倒了。整个人瘫在椅子上直往下滑。离他最近的唐山海见状就去拉他，被陈深一把抱住了脖子不松手。
陈深在唐山海的颈侧蹭来蹭去，嘴里喃喃着几个舞女的名字。那几个头目都忍不住笑了，毕忠良脸色不好看，他觉着陈深净给他丢脸。他有些不耐的让唐山海把陈深送回去，然后和剩下几个人一道走了。
这边陈深还在磨磨蹭蹭，嘴里开始说些类似于姗姗你好香这类的胡话。唐山海被蹭的发痒，皱眉将陈深的脑袋拨开
“大老爷们和姑娘都分不清。”
“我知道你是大老爷们，我还知道你姓国。”
唐山海听了一惊，却见那陈深抬起头来，眼里哪有半点酒醉的迹象。
8.
唐山海将陈深甩开，并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
“能喝酒还装什么醉。“
陈深乐呵呵的笑，从口袋里摸索出香烟点上。
“不能喝，不能喝，唐先生说笑了。”
他的确不能喝酒，但他不是不会喝酒。他挺喜欢酒精那醉生梦死的味道的，但他必须保持清醒。醉后管不住的那一张嘴实在太可怕，他也不想活在整日猜测自己有没有酒后失言的提心吊胆中。可是酒的味道实在是太他妈的好了，比那格瓦斯汽水不知好到哪里去。陈深心情很好，连着唐山海都看起来分外可爱，虽然他平时也是这么觉着的。
他就想逗逗唐山海，又凑过去跟唐山海咬耳朵，还故意把温热的气息喷到他的耳廓上。
“我知道你还姓国。”
唐山海听了，也点了根烟，吞云吐雾了一阵。他看着烟雾慢慢消散在寒冷的夜里，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
“我也知道你姓共。”
陈深乐了，他隐隐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喝多了，才会这样雀跃的想要蹦跳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
唐山海盯着他，眼睛亮的陈深想要嚎啕大哭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那我也是猜的。”
9.
他们时常在一起抽烟，毕忠良并没有放下对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怀疑，紧绷的神经只能在两人独处时由点起的烟开始漫漫舒展。唱机里放着陈深没有听过的小调，他和舞女跳舞时从来不会放这种音乐。而他就这么哼哼着，仿佛他从来就是浸泡在高雅的西方音乐里长大的。
在又胡乱的哼完一个小节后，陈深突然开口
“你一点也不像投汪分子。”
唐山海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只觉得有趣
“哪里不像了。”
“眼睛，”
说着他就小心翼翼的抚上了唐山海的眼角，唐山海没有躲开，任由陈深近乎虔诚的描摹它
“我是不是也有双这样的眼睛。”
10.
唐山海没有回答他，过了好久才又开口，他问陈深想不想跳舞。陈深笑了，他伸手将唐山海拉起来，揽着他踏进舒缓的音乐里。这首曲子很是深情，适合有情人交颈相拥，可唐山海不会将头依在陈深的肩膀上，陈深也不会。
两人跳的一直都是男步，此时也说不上什么配合，磕磕绊绊的。意料之中的，陈深就摔在了唐山海身上，他看见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然后倾身吻了上去。
11.
陈深喜欢唐山海。他和唐山海没有过去，他也就想不起曾经那个面子直接贴着里子的自己。陈深是想念过去，但他并非需要它。
12.
唐山海决定暗 杀曾树和苏三省时没有和陈深说。他在万里晴空里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像是在哀悼。曾树和苏三省只死了一个，他是有预料的。他知道自己会暴露，甚至是有些心平气和的等着。他做了很多了，这时候死去，不亏的。
直到唐山海想起陈深。陈深也有着不像汪 伪的眼睛，他祈祷陈深不会暴露。
他都赖活着这么多年了，就让他继续活着吧。
唐山海这么腹诽着，还是不肯说句好话。
13.
唐山海被捕后并没有受到审讯，像是所有人都知道从他身上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苏三省气急败坏的想要杀他，于是唐山海的死刑早早的就安排好了。
陈深带着剪子来到优待室，他看见唐山海坐在小小的一片阳光中，像是在午后小憩的绅士。他朝陈深笑，跟个刚出世的婴孩那样干净。他说我知道你会来的。
陈深并没有长唐山海几岁，而现在他觉得自己老得可以当唐山海的父辈了。唐山海是那么年轻，生的气息就这么蓬勃的散发出来，而唐山海却是要死的了。
唐山海在椅子上坐下，任由陈深修剪他的头发。事实上，不久之前陈深才帮他理过发，他的头发还远远没到需要修剪的程度。可是陈深还是那样仔细的，仔细的连每一根发丝的长度都要精心衡量过。
唐山海最终是掉了一滴眼泪，他把自己最后抽过的雪茄给了陈深。像是在托付自己即将消逝的生命。
14.
唐山海曾经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叫徐碧城。可她拒绝了他。那一点点刚萌了芽的感情，就这么在乱世中磨呀磨呀就磨没了。后来他又遇见个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他。可是不重要了，他还没有弄明白就死了。
15.
徐碧城在陈深肩上痛哭。她突然发现自己是爱唐山海的。陈深任由她哭着，甚至希望她能多哭一点，能把他不能哭的部分也一齐哭掉就好了。
他发觉这一直扎根于过去的女学生，这时也终于向未来飞去。
16.
后来陈深做过一个梦。梦里的唐山海穿着考究的西装，喝着Johnny walker 的红酒，手里夹着根亨牌雪茄。唐山海的笑里带着些高傲，他倾过身，将一些烟喷在陈深的脸上。他说陈深这么不懂享受，真不像是个投 汪分子。
“就是你懂得享受也不像。”
陈深听到自己这么说，然后唐山海就笑了，他也跟着笑。于是他们就牵起了手，音乐也适时的响起。
陈深想这时候正适合跳舞，他们也就跳了起来。一直跳到了天亮。
醒来后陈深从上衣口袋里摸索出唐山海的雪茄，点了。他装模作样的学着记忆里唐山海的样子，深吸了一口。
他这种人是不能做梦的。
他将雪茄燃尽了。
End.
